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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誉将木婉清搂在怀里又是欢喜又是关心只问:“木姑娘你伤处好些了么?那恶人没欺侮你吧?”木婉清嗔道:“我是你什么人?还是木姑娘、木姑娘的叫我。”

段誉见她轻嗔薄怒更增三分丽色这七日来确是牵记得她好苦双臂一紧柔声道:“婉妹婉妹!我这么叫你好不好?”说着低下头来去吻她嘴唇。木婉清“啊”的一声满脸飞红的跳将起来道:“有旁人在这儿你你……怎么可以?噫!那些人呢?”四周一看只见那宽袍客和褚、古、傅、朱四人都已影踪不见左子穆也已抱着儿子走了周围竟是一个人也无。

段誉道:“有谁在这里?是南海鳄神么?”眼光中又流露出惊恐之色。木婉清问道:“你来了有多久啦?”段誉道:“刚只一会儿。我上得峰来。”木婉清道:“好!”自言自语道:“真奇怪怎么这些人片刻间走了个干干净净。”忽听得岩后一人长声吟道:“仗剑行千里微躯敢一言。”高吟声中转出一个人来正是那四大卫护之一的朱丹臣。段誉喜叫:“朱兄!”朱丹臣抢前两步躬身行礼喜道:“公子爷天幸你安然无恙刚才这位姑娘那几句话真吓得我们魂不附体。”段誉拱手还礼道:“原来你们已见过了?你……你怎么到这儿来啦?真是巧极。”

朱丹臣微笑道:“我们四兄弟奉命来接公子爷回去倒不是巧合。公子爷你可也忒煞大胆孤身闯荡江湖。我们寻到了马五德家中又赶到无量山来这几日可教大伙儿担心得够了。”段誉笑道:“我也吃了不少苦头。伯父和爹爹大脾气了是不是?”朱丹臣道:“那自然是很不高兴了。不过我们出来之时两位爷台的脾气已过了这几日定是挂念得紧。后来善阐侯得知四大恶人同来大理生怕公子爷撞上了他们亲自赶了出来。”

段誉道:“高叔叔也来寻我了么?这如何过意得去?他在那里?”朱丹臣道:“适才我们都在这儿。高侯爷出手赶走了一个恶女人听到公子爷的叫声他们都放了心命我在这儿等公子爷。他们追踪那恶女人去了。公子爷咱们这就回府去吧免得两位爷台多有牵挂。”段誉道:“原来你……你一直在这儿。”想到自己与木婉清言行亲密都给他瞧见听见了不禁满脸通红。

朱丹臣道:“适才我坐在岩石之后诵读王昌龄诗集他那五绝‘仗剑行千里微躯敢一言。曾为大梁客不负信陵恩。’寥寥二十字之中倜傥慷慨真乃令人倾倒。”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卷书来正是‘王昌龄集’。段誉**头道:“王昌龄以七绝见称五绝似非其长。这一却果是佳构。另一‘送郭司仓’不也绸缪雅致么?”随即高吟道:“映门淮水绿留骑主人心。明月随良椽春潮夜夜深。”朱丹臣一揖到地说道:“多谢公子。”便用王昌龄的诗句岔开了。他所引‘曾为大梁客’云云是说自当如候嬴、朱亥一般以死相报公子。段誉所引王昌龄这四句诗却是说为主人者对属吏深情诚厚以友道相待。两人相视一笑莫逆于心。

木婉清不通诗书心道:“这书呆子忘了身在何处一谈到诗文便这般津津有味。这个武官却也会拍马屁随身竟带着本书。”她可不知朱丹臣文武全才平素耽读诗书。

段誉转过身来说道:“木……木姑娘这位朱丹臣朱四哥是我最好的朋友。”朱丹臣恭恭敬敬的行礼说:“朱丹臣参见姑娘。”

木婉清还了一礼见他对己恭谨心下甚喜叫了声:“朱四哥。”

朱丹臣笑道:“不敢当此称呼。”心想:“这姑娘相貌美丽刚才出手打公子耳光手法灵动看来武功也颇了得。公子爷吃了个耳光竟笑嘻嘻的不以为意。他为了这个姑娘竟敢离家这么久可见对她已十分迷恋。不知这女子是什么来历。公子爷年轻不知江湖险恶别要惑于美色闹了个身败名裂。”笑嘻嘻的道:“两位爷台挂念公子请公子即回府去。木姑娘若无要事也请到公子府上作客盘桓数日。”他怕段誉不肯回家但若能邀得这位姑娘同归多半便肯回去了。

段誉踌躇道:“我怎……怎么对伯父、爹爹说?”木婉清红晕上脸转过了头。

朱丹臣道:“那四大恶人武功甚高适才善阐侯虽逐退了叶二娘那也是攻其无备带着三分侥幸。公子爷千金之体不必身处险地咱们快些走吧。”段誉想起南海鳄神的凶恶情状也是不寒而栗**头道:“好咱们就走。朱四哥对头既然厉害你还是去帮高叔叔吧。我陪同木姑娘回家去。”朱丹臣笑道:“好容易找到了公子爷在下自当护送公子回府。木姑娘武功卓绝只是瞧姑娘神情似乎受伤后未曾复元途中假如邂逅强敌多有未便还是让在下稍郊绵薄的为是。”

木婉清哼了一声道:“你跟我说话不用叽哩咕噜的掉书包我是个山野女子没念过书。你文诌诌的话哪我只懂得一半。”朱丹臣笑道:“是是!在下虽是武官却偏要冒充文士酸溜溜的积习难除姑娘莫怪。”

段誉不愿就此回家但既给朱丹臣找到了料想不回去也是不行只有途中徐谋脱身之计当下三人偕行下峰。木婉清一心想问他这七日七夜之中到了何处但朱丹臣便在近旁说话诸多不便只有强自忍耐。朱丹臣身上携有干粮取出来分给两人吃了。

三人到得峰下又行数里只见大树旁系着五匹骏马原来是古笃诚等一行骑来的。朱丹臣走去牵过三匹让段誉与木婉清上了马自己这才上马跟随在后。当晚三人在一处小客店中宿歇分占三房。朱丹臣去买了一套衫裤来段誉换上之后始脱‘臀无裤’之困。

木婉清关上房门对着桌上一枝红烛支颐而坐心中又喜又愁思潮起伏:“段郎不顾危难前来寻我足见他对我情意深重。这几天来我心中不断痛骂他负心薄幸那可是错怪他了。瞧那朱丹臣对他如此恭谨看来他定是大官的子弟。我一个姑娘儿家虽与他订下了婚姻但这般没来由的跟着到他家里好不尴尬。似乎他伯父和爹爹待他很凶他们倘若对我轻视无礼那便如何?哼哼我放毒箭将他全家一古脑儿都射死了只留段郎一个。”正想到凶野处忽听得窗上两下轻轻弹击之声。

木婉清左手一扬煽灭了烛火只听得窗外段誉的声音说道:“是我。”木婉清听他深夜来寻自己一颗心怦怦乱跳黑暗中只觉双颊烧低声问:“干什么?”段誉道:“你开了窗子我跟你说。”木婉清道:“我不开。”她一身武艺这时候居然怕起这个文弱书生来自己也觉奇怪。段誉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肯开窗说道:“那么你快出来咱们赶紧得走。”木婉清伸指刺破窗纸问道:“为什么?”段誉道:“朱四哥睡着了别惊醒了他。我不愿回家去。”

木婉清大喜她本在为了要见到段誉父母而愁当下轻轻推开窗子跳了出去。段誉低声道:“我去牵马。”木婉清摇了摇手伸臂托住他腰提气一纵上了墙头随即带着他轻轻跃到墙外低声道:“马蹄声一响你朱四哥便知道了。”段誉低声笑道:“多亏你想得周到。”

两人手携着手迳向东行。走出数里没听到有人追来这才放心。木婉清道:“你干么不愿回家?”段誉道:“我这一回家伯父和爹爹定会关着我再也不能出来。只怕再见你一面也不容易。”木婉清心中甜甜的甚是喜欢道:“不到你家去最好。从此咱两人浪荡江湖岂不逍遥快活?咱们这会儿到那里去?”段誉道:“第一别让朱四哥、高叔叔他们追到。第二须得躲开那南海鳄神。”木婉清**头道:“不错。咱们往西北方去最好是找个乡下人家先避避风头躲他个十天半月待我背上的伤全好那就什么都不怕了。”当下两人向西北方而行路上也不敢逗留说话只盼离无量山越远越好。

行到天明木婉清道:“姑苏王家那批奴才定然还在找我。白天赶道惹人眼目咱们得找个歇宿之处。日间吃饭睡觉晚上行路。”段誉于江湖上的事什么也不懂道:“任凭你拿主意便是。”木婉清道:“待会吃过饭后你跟我好好的说七日七夜中到那里去了若有半句虚言小心你的……”一言未毕忽然“咦”的一声。

只见前面柳阴下系着三匹马一人坐在石上手中拿着一卷书正自摇头摇脑的吟哦却不是朱丹臣是谁?段誉也见到了吃了一惊拉着木婉清的手急道:“快走!”

木婉清心中雪亮知道昨晚两人悄悄逃走全给朱丹臣知觉了他料得段誉不会轻功定然行走不快辨明了二人去路便乘马绕道拦在前路当下皱眉道:“傻子给他捉住了还逃得了么?”便迎将上去说道:“哼!大清早便在这儿读书想考状元吗?”

朱丹臣一笑向段誉道:“公子你猜我是在读什么诗?”跟着高声吟道:“古木鸣寒鸟空山啼夜猿既伤千里目还惊九折魂。岂不惮艰险?深怀国士恩。季布无二诺侯嬴重一言。人生感意气功名谁复论?”

段誉道:“这是魏征的‘述怀’吧?”朱丹臣笑道:“公子爷博览群书佩服佩服。”段誉明白他所以引述这诗意思说我半夜里不辞艰全的追寻于你为的是受了你伯父和父亲大恩不敢有负托付;下面几句已在隐隐说他既已答允回家说过了的话可不能不算。

木婉清过去解下马匹缰绳说道:“到大理去不知我们走的路对不对?”朱丹臣道:“左右无事向东行也好向西行也好终究会到大理。”昨日他让段誉乘坐三匹马中脚力最佳的一匹这时他却拉到自己身边以防段木二人如果驰马逃走自己尽可追赶得上。

段誉上鞍后纵马向东。朱丹臣怕他着恼一路上跟他说些诗词歌赋只可惜不懂‘易经’否则更可投其所好。但段誉已是兴高采烈大议论。木婉清却一句话也插不进去。不久上了大路行到午牌时分三人在道旁一家小店中吃面。

忽然人影一闪门外走进个又高又瘦的人来一坐下便伸掌在桌上一拍叫道:“打两角酒切两斤熟牛肉快快!”

木婉清不用看他形相只听他说话声音忽尖忽粗十分难听便知是‘穷凶极恶’云中鹤到了幸好她脸向里厢没与他对面朝相当即伸指在面汤中一醮在桌上写道:“第四恶人”。朱丹臣醮汤写道:“快走不用等我。”木婉清一扯段誉衣袖两人走向内堂。朱丹臣闪入了屋角暗处。

云中鹤来到店堂后一直眼望大路听到身后有人走动回过头来见到木婉清的背影刚在壁柜后隐没喝道:“是谁给我站住了!”离座而行长臂伸出便向木婉清背后抓来。

朱丹臣捧着一碗面汤从暗处突然抢出叫声:“啊哟!”假装失手一碗滚热的面汤夹脸向他泼去。两人相距既近朱丹臣泼得又快小小店堂中实无徊旋余地云中鹤立即转身一碗热汤避开了一半余下一半仍是泼上了脸登时眼前模糊一片大怒之下伸手疾向朱丹臣抓去准拟抓他个破胸开膛。但朱丹臣汤碗一脱手随手便掀起桌子桌上碗碟杯盘齐向云中鹤飞去。卟的一声响云中鹤五指插入桌面碗碟杯盘随着一股劲风袭到。

客店中仓促遇敌饶是他武功高强也闹了个手忙脚乱急运内劲布满全身碗碟之类撞将上去一一反弹出来但汁水淋漓不免狼狈万状。只听得门外马蹄声响已有两人乘马向北驰去。云中鹤伸袖抹去眼上的面汤猛觉风声飒然有物**向胸口。他吸一口气胸口陡然缩了半尺左掌从空中直劈下来反掌疾抓四只手指已抓住了敌人**来的判官笔。朱丹臣急忙运劲还夺。他内力差了一筹这一夺原本无法奏功一件心爱的兵刃势要落入敌手幸好云中鹤满手汤汁油腻手指滑溜拿捏不紧竟被他抽回兵刃。

数招一过朱丹臣已知敌人应变灵活武功厉害大叫:“使铁杆子的使板斧的快快堵住了门竹篙子逃不走啦。”他曾听褚万里和古笃诚说过那晚与一个形如竹篙的人相遇两人合力才勉强取胜是以虚张声势的叫将起来。云中鹤不知是计心道:“糟糕使铁杆子和板斧的两个家伙原来埋伏在外我以一敌三更非落败不可。”当下无心恋战冲入后院越墙而走。朱丹臣大叫:“竹篙子逃走啦快追这一次可不能再让他溜掉!”奔到门外翻身上马追赶段誉去了。

段誉和木婉清驰出数里便收缰缓行过不多时听得马蹄声响朱丹臣骑马追来。两人勒马相候正待询问木婉清忽道:“不好!那人追来了!”只见大道上一人一幌一飘一根竹篙般冉冉而来。

朱丹臣骇然道:“这人轻功如此了得。”扬鞭在段誉的坐骑臀上抽了一记三匹马十二只马蹄上下翻飞顷刻间将云中鹤远远抛在后面。奔了数里木婉清听得坐骑气喘甚急只得收慢但就这么一停云中鹤又已追到。此人短程内的冲刺虽不如马匹长力却是绵绵不绝。

朱丹臣知道诡计被他识破虚声恫吓已不管用看来二十里路之内非给他追及不可。只要到得大理城去自然天大的事也不必怕但三匹马越奔越慢情势渐急。又奔出数里段誉的坐骑突然前腿一跪将他摔了下来。木婉清飞身下鞍抢上前去不等段誉着地已一把抓住他后心正好她的坐骑奔到身旁她左手在马鞍上一按带着段誉一同跃上马背。朱丹臣遥遥在后以便阻挡敌人段誉这一坠马便无法相救见木婉清及时出手不禁脱口叫道:“好身法!”

一声甫毕突然脑后风响兵器袭到朱丹臣回过判官笔当的一声格开钢抓。云中鹤乘势拖落五根钢铸的手指只抓得马臀上鲜血淋漓。那马吃痛一声悲嘶奔得反而更加快了不多时和云中鹤便相距甚远。但这么一来一马双驮一马受伤无论如何难以持久朱丹臣和木婉清都暗暗焦急。

段誉却不知事情凶险问道:“这人很厉害么?难道朱四哥打他不过?”木婉清摇头道:“只可惜我受了伤使不出力气不能相助朱四哥跟这恶人一拚。”突然心生一计说道:“我假装坠马受伤躺在地下冷不防射他两箭或许能得手。你骑了马只管走不用等待。”段誉大急反转双臂左手抱住她头颈右手抱住她腰边叫:“使不得使用不得!我不能让你冒险!”木婉清羞得满面通红嗔道:“呆子快放开我。给朱四哥瞧在眼里成什么样子?”段誉一惊道:“对不起!你别见怪。”木婉清道:“你是我丈夫又有什么对不起了?”

说话之间回头又已望见云中鹤冉冉而来朱丹臣连连挥手催他们快逃跟着跃下马来拦在道中虽然明知斗他不过也要多挡他一时刻免得他追上段誉。不料云中鹤一心要追上木婉清陡然间斜向冲入道旁田野绕过了朱丹臣疾向段木二人追来。

木婉清用力鞭打坐骑那马口吐白沫已在挨命。段誉道:“倘若咱们骑的是你那黑玫瑰料这恶人再也追赶不上。”木婉清道:“那还用你说?”

那马转过了一个山岗迎面笔直一条大道并无躲避之处只见西绿柳丛中小湖旁有一角黄墙露出。段誉喜道:“好啦!咱们向这边去。”木婉清道:“不行!那是死地无路可走!”段誉道:“你听我的话便不错。”拉缰拨过马头向绿柳丛中驰去。

奔到近处木婉清见那黄墙原来是所寺观匾额上写的似乎是‘玉虚观’三字心下飞快盘算:“这呆子逃到了这里前无去路。我且躲在暗处射这竹篙子一箭。”转眼间坐骑已奔到观前猛听得身后一人哈哈大笑正是云中鹤的声音相距已不过数丈。

只呼得段誉大叫:“妈妈妈妈快来啊!妈!”木婉清心下恼怒喝道:“呆子住口!”云中鹤笑道:“这当儿便叫奶奶爷爷也不中用了。”纵身扑上。木婉清左掌贴在段誉后心运劲推出叫道:“逃进观里去!”同时口臂轻挥一箭向后射出。云中鹤缩头闪开见木婉清跃离马鞍左手钢抓攸地递出搭向她肩头。木婉清身子急缩已钻到了马腹之下飕飕飕连射三箭。云中鹤东闪西幌后跃相避。

便在此时观中走出一个道姑见段誉刚从地下哎唷连声的爬起身来便上前伸臂揽住了他笑道:“又在淘什么气了这么大呼小叫的?”

木婉清见这道姑年纪虽较段誉为大但容貌秀丽对段誉竟然如此亲热而段誉伸右臂围住了那道姑的腰更是一脸的喜欢之状不由得醋意大盛顾不得强敌在后纵身过去掌便向那道姑迎面劈去喝道:“你揽着他干么?快放开!”段誉急叫:“婉妹不得无礼!”木婉清听他回护那道姑气恼更甚脚步未着地掌上更增了三分内劲。那道姑拂麈一挥麈尾在半空中圈了一个小圈已卷住她手腕。木婉清只觉拂麈上的力道着实不小跟着被拂麈一扯不由自主的往旁冲出几步这才站定又急又怒的骂道:“你是出家人也不怕丑!”

云中鹤初时见那道姑出来姿容美貌心中一喜:“今日运道来了一箭双雕两个娘儿一并掳了去。”待见那道如拂麈一出手便将木婉清攻势凌厉的一掌轻轻化开知道这道姑武功了得便纵身上了马鞍静观其变心道:“两个娘儿都美随便抢到一个也就罢了。”

那道姑怒道:“小姑娘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你是他什么人?”

木婉清道:“我是段郎的妻子你快放开他。”那道姑一呆忽然眉开眼笑拉着段誉的耳朵笑道:“是真是假?”段誉笑道:“也可说是真也可说是假。”那道姑伸手在他面颊上重重扭了一把笑道:“没学到你爹半分武功却学足了爹爹的风流胡闹我不打断你的狗腿才怪。”侧头向木婉清上下打量说道:“嗯这姑娘也真美就是太野须得好好管教才成。”

木婉清怒道:“我野不野关你什么事?你再不放开他我可要放箭射你了。”那道姑笑道:“你倒射射看。”段誉大叫:“婉妹不可!你知道她是谁?”说着伸手搂住了那道姑的项颈。木婉清更是恼怒欲狂手腕一扬飕飕两声两枝毒箭向那道姑射去。

那道姑本来满脸笑容蓦地见到小箭脸色立变拂麈挥出裹住了两枝小箭厉声喝道:“‘修罗刀’秦红棉是你什么人?”木婉清道:“什么‘修罗刀’秦红棉?没听见过。快放开我段郎。”她明明见到此刻早已是段郎搂住道姑而非道姑搂住段郎还觉仍是这道姑不好。

段誉见那道姑气得脸色惨白劝道:“妈你别生气。”

“妈你别生气”这五字钻入了木婉清的耳中不由得她不大吃一惊几乎不信自己的耳朵叫道:“什么她……她是你妈妈?”

段誉笑道:“刚才我大叫‘妈妈’你没听见么?”转头向那道姑道:“妈她是木婉清木姑娘儿子这几日连遇凶险很受恶人的欺侮亏得木姑娘几次救了儿子性命。”

忽听得柳树丛外有人大叫:“玉虚散人!千万小心了这是四大恶人之一!”跟着一人急奔而至正是朱丹臣。他见那道姑神色有异还道她已吃了云中鹤的亏颤声道:“你……你和他动过了手么?”

云中鹤朗声笑道:“这时动手也还不迟。”一句话刚说完双足已站上马鞍便如马背上竖了一根旗杆突然身子向前伸出右足勾住马鞍两柄钢抓同时向那道姑抓去。那道姑斜身欺到马左拂麈卷着的两枝小箭激飞而出。云中鹤闪身避过。那道姑抢上挥拂麈击他左腿云中鹤竟不闪避左手钢抓勾向她背心。那道姑侧身避过拂麈回击。云中鹤向前迈了一步左足踏上了马头居高临下右手钢抓横扫而至。

朱丹臣喝道:“下来。”纵身跃上马臀左判官笔**向他左腰。云中鹤左手钢抓一挡以长攻短反击过去。玉虚散人拂晓麈抖处又袭向他的下盘。云中鹤双手钢抓飞舞以一敌二竟然不落下风。木婉清见他站在马上不必守护胸腹颇占便宜飕的一箭射出穿入那马左眼。那马身子一声惨嘶便即跪倒。玉虚散人拂麈圈转已缠住了云中鹤右手钢抓的手指。朱丹臣奋身而上连攻三招。玉虚散人和云中鹤同时奋力回夺。

云中鹤内力虽然强得多但分了半力去挡架朱丹臣的判官笔又要防备木婉清的毒箭只感手臂一震拂麈和钢抓同时脱手直飞上天。他料知今日已讨不了好去骂道:“大理国的家伙专会倚多取胜。”双足在马鞍一登身子如箭般飞出左手钢抓勾住一株大柳树的树枝一个翻身已在数丈之外。木婉清一箭射去拍的一声短箭钉在柳树上云中鹤却鸿飞冥冥已然不知所踪。跟着当啷啷一声响亮拂麈和钢抓同时落在地下。

朱丹臣躬身向玉虚散人拜倒恭恭敬敬的行礼说道:“丹臣今日险些性命难保多蒙相救。”玉虚散人微微一笑道:“十多年没动兵刃功夫全搁下了。朱兄弟这人是什么来历?”朱丹臣道:“听说四大恶人齐来大理。这人位居四大恶人之末武功已如此了得其余三人可想而知。请……请你还是到王府中暂避一时待料理了这四个恶人之后再说。”

玉虚散人脸色微变愠道:“我还到王府中去干什么?四大恶人齐来我敌不过死了也就是了。”朱丹臣不敢再说向段誉连使眼色要他出言相求。

段誉拴起拂麈交在母亲手里反云中鹤的钢抓抛入了小湖说道:“妈这四个恶人委实凶恶得紧你既不愿回家我陪你去伯父那里。”玉虚散人摇头道:“我不去。”眼圈一红似乎便要掉下泪来。段誉道:“好你不去我就在这儿陪你。”转头向朱丹臣道:“朱四哥烦你去禀报我伯父和爹爹说我母子俩在这儿合力抵挡四大恶人。”

玉虚散人笑了出来道:“亏你不怕羞你有什么本事跟我合力抵挡四大恶人?”她虽给儿子引得笑了出来但先前存在眼眶中的泪水终于还是流下脸颊她背转了身举袖抹拭眼泪。

木婉清暗自诧异:“段郎的母亲怎地是个出家人?眼看云中鹤这一去势必会同其余三个恶人联手来攻他母亲如何抵敌?她为什么一定坚执不肯回家躲避?啊是了!天下男子负心薄幸的为多段郎的父亲定是另有爱宠以致他母亲着恼出家。”这么一想对她大起同情之意说道:“玉虚散人我帮你御敌。”

玉虚散人细细打量她相貌突然厉声道:“你给我说实话到底‘修罗刀’秦红棉是你什么人?”木婉清也气了说道:“我早跟你说过了我从来没听见过这名字。秦红棉是男是女是人是畜生我全不知情。”

玉虚散人听她说到‘是人是畜生’登时释然寻思:“她若是修罗刀的后辈亲人决不会说‘畜生’两字。”虽听她出言挺撞脸色反而温和了笑道:“姑娘莫怪!我适才见你射箭的手法姿式很像我所识的一个女子甚至你的相貌也有三分相似以致起疑。木姑娘令尊、令堂的名讳如何称呼?你武功很好想必是名门之女。”木婉清摇头道:“我从小没爹没娘是师父养大我的。我不知爹爹、妈妈叫什么名字。”玉虚散人道:“那么尊师是那一位?”木婉清道:“我师父叫作‘幽谷客’。”玉虚散人沉吟道:“幽谷客?幽谷客?”向着朱丹臣眼色中意示询问。

朱丹臣摇了摇头说道:“丹臣僻处南疆孤陋寡闻于中原前辈英侠多有未知。这‘幽谷客’前辈想必是位隐逸山林的高士。”这几句话便是说从来没听见过‘幽谷客’的名字。

说话之间忽听得柳林外马蹄声响远处有人呼叫:“四弟公子爷无恙么?”朱丹臣叫道:“公子爷在这儿平安大吉。”片刻之间三乘马驰到观前停住褚万里、古笃诚、傅思归三人下马走近拜倒在地向玉虚散人行礼。

木婉清自幼在山野之中长大见这些人礼数罗嗦颇感厌烦心想:“这几个人武功都很高明却怎地见人便拜?”

玉虚散人见这三人情状狼狈傅思归脸上受了兵刃之伤半张脸裹在白布之中古笃诚身上血迹斑斑褚万里那根长长的铁杆子只剩下了半截忙问:“怎么?敌人很强么?思归的伤怎样?”傅思归听她问起又勾起了满腔怒火大声道:“思归学艺不精惭愧得紧倒劳王妃挂怀了。”玉虚散人幽幽的道:“你还叫我什么王妃?你记心须得好一**才是。”傅思归低下了头说道:“是!请王妃恕罪。”他说的仍是‘王妃’当是以往叫得惯了不易改口。

朱丹臣道:“高侯爷呢?”褚万里道:“高侯爷受了**儿内伤不便乘马快跑这就来了。”玉虚散人轻轻“啊”的一声道:“高侯爷也受了伤?不……不要紧么?”褚万里道:“高侯爷和南海鳄神对掌正斗到激烈处叶二娘突然自后偷袭侯爷无法分手背心上给这婆娘印了一掌。”玉虚散人拉着段誉的手道:“咱们瞧瞧高叔叔去。”娘儿俩一齐走出柳林木婉清也跟着出去。褚万里等将坐骑系在柳树上跟随在后。

远处一骑马缓缓行来马背上伏着一人。玉虚散人等快步迎上只见那人正是高升泰。段誉快步抢上前去问道:“高叔叔你觉得怎样?”高升泰道:“还好。”抬起头来见到了玉虚散人挣扎着要下马行礼。玉虚散人道:“高侯爷你身上有伤不用多礼。”但高升泰已然下马躬身说道:“高升泰敬问王妃安好。”玉虚散人回礼说道:“誉儿你扶住高叔叔。”

木婉清满腹疑窦:“这姓高的武功着实了得一枝铁笛数招间便惊退了叶二娘怎地见了段郎的母亲却也这般恭敬?也称她为‘王妃’难道……段郎……段郎他……竟是什么王子么?可是这书呆子行事莫名其妙那里像什么王子了?”

玉虚散人道:“侯爷请即回大理休养。”高升泰道:“是!四大恶人同来大理情势极是凶险请王妃暂回王府。”玉虚散人叹了口气说道:“我这一生一世那是决计不回去的了。”高升泰道:“既是如此我们便在玉虚观外守卫。”向傅思归道:“思归你即回去禀报。”傅思归应道:“是!”快步奔向系在玉虚观外的坐骑。

玉虚散人道:“且慢!”低头凝思。傅思归便即停步。

木婉清见玉虚散人脸色变幻显是心中疑难好生不易决断。午后日光斜照在她面颊之上晶莹华彩虽已中年芳姿不减心道:“段郎的妈妈美得很啊这模样挺像是画中的观音菩萨。”

过了半晌玉虚散人抬起头来说道:“好咱们一起回大理去总不成为我一人叫大伙儿冒此奇险。”段誉大喜跳了起来搂住她头颈叫道:“这才是我的好妈妈呢!”傅思归道:“属下先去报讯。”奔回去解下坐骑翻身上马向北急驰而去。褚万里牵过马来让玉虚散人、段誉、木婉清三人乘坐。

一行人途前赴大理玉虚散人、木婉清、段誉、高升泰四人乖马褚万里、古笃诚、朱丹臣三人步行相随。行出数里迎面驰来一小队骑兵。褚万里快步抢在头里向那队长说了几句话。那队长一声号令众骑兵一齐跃下马背拜伏在地。段誉挥了挥手笑道:“不必多礼。”那队长下令让出三匹马来给褚万里等乘坐自己率领骑兵当先开路。铁蹄铮铮向大道上驰去。

木婉清见了这等声势料知段誉必非常人忽生忧虑:“我还道他只是个落魄江湖的书生因此上要嫁便嫁。瞧这小子的排场不小倘若他是什么皇亲国戚或是朝中大官说不定瞧我不起这山野女子。师父言道男人越富贵越没良心娶妻子要讲究什么门当户对。哼哼他好好娶我便罢倘若三心两意推三阻四我不砍他几剑才怪。我才不理他是多大的来头呢?”一想到这事心里再也藏不住纵马驰到段誉身边问道:“喂你到底是什么人?咱们在山**上说过的话算数不算?”

段誉见马前马后都是人她忽然直截了当的问起婚姻大事不禁止颇为尴尬笑到:“到了大理城内我慢慢跟你说。”木婉清道:“你若是负……负心……我……我……”说了两个“我”字终于说不下去了。段誉见她胀红了粉脸眼中泪水盈盈更增娇艳心中爱念大盛低声道:“我是求之不得你放心我妈妈也很喜欢你呢。”

木婉清破涕为笑低声道:“你妈妈喜不喜欢我我又理她作甚?”言下之意自是说“只要你喜欢我那就成了。”

段誉心中一荡眼光转处只见母亲正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两人不由得大窘。

早牌时分离大理城沿有二三十里迎面尘头大起成千名骑兵列队驰来两面杏黄旗迎风招展一面旗上乡着‘镇南’两个红字另一面旗上乡着‘保国’两个黑字。段誉叫道:“妈爹爹亲自迎接你来啦。”玉虚散人哼了一声勒停了马。高升泰等一干人一齐下马让在道旁。段誉纵马上前木婉清略一犹豫也跟了上去。

片刻间双方驰近段誉大叫:“爹爹妈回来啦。”

两名旗手向旁让开一个紫袍人骑着一匹大白马迎面奔来喝道:“誉儿你当真胡闹之极累得高叔叔身受重伤瞧我不打断你的两腿。”

木婉清吃了一惊心道:“哼你要打断段郎的双腿就算你是他的父亲那也决计不成。”只见这紫袍人一张国字脸神态威猛浓眉大眼肃然有王者之相见到儿子无恙归来三分怒色之外倒有七分喜欢。木婉清心道:“幸好段郎的相貌像他妈妈不像你。否则似你这般凶霸霸的模样我可不喜欢。”

段誉纵马上前笑道:“爹爹你老人家身子安好。”那紫袍人佯怒道:“好什么?总算没给你气死。”段誉笑道:“这趟若不是儿子出去也接不到娘回来。儿子所立的这场汗马功劳着实了不起。咱们就将功折罪爹你别生气吧。”紫袍子人哼了一声道:“就算我不揍你你伯父也饶你不过。”双腿一挟白马行走如飞向玉虚散人奔去。

木婉清见那队骑兵身披锦衣甲胄鲜明兵器擦得闪闪生光前面二十人手执仪仗一面朱漆片上写着“大理镇南王段”六字另一面虎头牌上写着“保国大将军段”六字。她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儿见了这等威仪排场心下也不禁肃然问段誉道:“喂这镇南王保国大将军就是你爹爹吗?”

段誉笑着**头低声道:“那就是你公公了。”

木婉清勒马呆立霎时间心中一片茫然。她呆了半晌纵马又向段誉身边驰去。大道上前后左右都是人她心中突然只觉说不出的孤寂须得靠近段誉才稍觉平安。

镇南王在玉虚散人马前丈余处勒定了马两人你望我一眼我望你一眼谁都不开口。段誉道:“妈爹爹亲自接你来啦。”玉虚散人道:“你去跟伯母说我到她那里住几天打退了敌人之后我便回玉虚观去。”镇南王陪笑道:“夫人你的气还没消吗?咱们回家之后我慢慢跟你陪礼。”玉虚散人沉着脸道:“我不回家我要进宫去。”

段誉道:“很好咱们先进宫去拜见了伯父、伯母再说。妈这次儿子溜到外面去玩伯父一定生气爹爹多半是不肯给我说情的了。还是你帮儿子去说几句好话吧。”玉虚散人道:“你越大越不成话了须得让伯父重重打一顿板子才成。”段誉笑道:“打在儿身上痛在娘心里还是别打的好。”玉虚散人给他逗得一笑道:“呸!打得越重越好我才不可怜呢。”

镇南王和玉虚散人之间本来甚是尴尬给段誉这么插科打诨玉虚散人开颜一笑僵局便打开了。段誉道:“爹你的马好怎地不让给妈骑?”玉虚散人说道:“我不骑!”向前直驰而去。

段誉纵马追上挽住母亲坐骑的辔头。镇南王已下了马牵过自己的马去。段誉嘻嘻直笑抱起母亲放在父亲的白马鞍上笑道:“妈你这么一位绝世无双的美人儿骑了这匹白马更加好看了。可不真是观世音菩萨下凡吗?”玉虚散人笑道:“你那木姑娘才是绝世无双的美人儿你取笑妈这老太婆么?”

镇南王转头向木婉清乍去。段誉道:“她……她是木姑娘是儿子结交的……结交的好朋友。”镇南王见了儿子神色已知其意见木婉清容颜秀丽暗暗喝采:“誉儿眼光倒是不错。”见木婉清眼光中野气甚浓也不过来拜见心道:“原来是个不知礼数的乡下女孩儿。”心中记挂着高升泰的伤势快步走到他身边说道:“泰弟你内伤怎样?”伸指搭他腕脉。高升泰道:“我督脉上受了些伤并不碍事你……你不用损耗功力……”一言未毕镇南王已伸出右手食指在他后颈中**了三指右掌按住他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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